中秋临近，想起十年前我和弟弟瞒着所有家人，医院“偷”出来，让父亲了却了20年没有和子女过中秋节的心愿遗憾。
年中秋节前，父亲因为严重的肺病，医院肿瘤医技楼，住院抢救了很长一段时间。那时候父亲病的很重，几乎是吃不下，喝不了。我们天天陪护着他，半夜三更也不敢稍微休息，怕父亲悄悄离我们而去；半夜三更也是竖起耳朵，听着父亲的呼吸，唯恐发生意外。那天凌晨4点左右，突然听到外面“扑通”一声，像是一麻袋沙从楼顶掉落地上似的，紧接着就听到很多人的脚步声，像是快跑、快走。我心想：半夜三更的会有啥事呢？这么多人不睡觉跑来跑去的?后来才听说是有人在六楼跳下去了，医院正在抢救。跳楼者是一个女人，她是癌症晚期病人。医院也无力救回她的命。父亲的病，也是要忍受巨大的疼痛的，肯定是我心中的一道梗。
快过中秋节了，父亲跟我说：“二十多年了，也没有与你们姊妹一起过中秋节了，我想去你们家看看，行吗？”父亲这时已经病危，满腹积水，体力精力大不如前。我决定满足父亲的心愿。我和小弟商量，都觉得要先问问医生，再根据情况决定出行的方法。因为父亲在新乡，我们姊妹分居在郑州、济源等地，父亲要到我们家里看望，那是要长途跋涉的。
年姐弟合影父亲的病，起初是妹妹去新乡学习的时候才知道，是我带父亲去找医生诊治断的。医生指着片子说：“来的太晚了，你看，这胸腔内肺上，胃上，肝上，那儿，那儿都是恶性肿瘤，已经是晚期了，也不知道哪个是原生的，不能开刀，也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。”医生悄悄对我说，“他这病活不过三个月……”他建议我们保守治疗：血液循环透析。
听说我们想带父亲出去走走。医生说：“病人的病情已是晚期了，没几天了，就按照老人的意思办吧。但是请你们记住一点，你们要有心理准备，病人随时都可能会有肺、胃、肝大出血的危险，腹腔里长满的肿瘤不定哪个会破裂。”
知道了病情的厉害后，我还是决定要满足父亲的最后愿望。因为虽然父亲自二十年前离家再娶之后，就好像忘记了还有我们姐弟5人一样，今天他要去我们姐弟各家看看，我们不能推辞。我没有胆怯，只想帮着父亲圆满实现他的心愿。弟弟知道我的想法后，十分支持，决定不办出院手续，悄悄拉着病重的父亲，先后到我们姐弟的家里看看。我把父亲的病例复印了一套，备足应急药物，熟记用药注意事项。
年姐弟合影中秋节的前一天，在郑州工作、生活的弟弟开车，医院接上我和父亲，第一站先去郑州，到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原《河南日报》社看看，那里大楼正在拆除，要重建大厦，我们没有多停。第二站，到弟弟家时，已近傍晚，因为在郑州转了很大一圈，看看街景，品尝小吃，感受生活，费了不少时间。弟弟住高层，父亲已经上不了楼了，他安排我和父亲住在邻近的快捷酒店。我让弟弟在酒店房间陪着父亲，我去给父亲买了一套深灰色运动衣，老北京布鞋，还买了帽子。父亲穿着运动衣，带上帽子，在镜子面前，照过来照过去，说：“现在我也成了运动健将了！”边说边哈哈哈大笑。我也说：“非常好看。年轻也帅气。”晚上，弟弟带着弟妹、侄儿来了，我的岑儿也过来看姥爷了。大伙与父亲说说话，父亲很享受天伦之乐。
第二天，弟弟早早就给父亲做好了面疙瘩鸡蛋汤，买来了包子，还有热奶。弟妹和侄儿也一起过来看父亲。早餐后八点，我和弟弟陪着父亲开始第三站的旅行，到济源市教师进修学院看望在那里工作的妹妹。早早就站在门口等候着的妹妹，把父亲扶坐在她的办公桌前，父亲翻看了妹妹电脑上的工作生活照片，很高兴。之后，妹妹含泪与我们一起进入第四站，就是陪父亲一起去我在济源的家。爱人帮忙做饭，大姐、三妹、四妹、小弟和我，五姊妹和父亲团聚，共进午餐。饭后稍事休息后，我们一道去了济源济渎庙，进入第五站。父亲把他还没有写完的回忆录草稿本，交给了相约在济渎庙前见到的、住在庙街的李老师。李老师是父亲的学生，父亲说，他能完成父亲的这个心愿。之后，我们绕着济源济水大街、文昌路，拐济源大道回到我家。
这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。晚饭后，父亲有些伤感地说：“十五的月亮十六圆！我等这一天，等了20年。父亲对不起你们！这也是我最后和你们一起过中秋节了。”月光下我把满满一盘月饼递给父亲。父亲给我们讲了“为何吃月饼”之后，把月饼先分给了已过世的爷爷、奶奶，给妈妈留一个，最后才分给我们姊妹每人一个，父亲自己也留一个。大家在欢乐又有些沉闷的氛围中，过了一个团圆又难忘的中秋节。
农历八月十六日，我们早早的让父亲吃好早餐，九点，我和弟弟把父亲送回了他在新乡的家。但到家门口，父亲还是没有让我们进他家的门。一月后的农历九月二十三日，父亲终于没有扛过疾病的折磨，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。
真是“十年生死两茫茫，不思量，自难忘。千里孤坟，无处话凄凉。纵使相逢应不识，尘满面，鬓如霜。夜来幽梦忽还乡，小轩窗，正梳妆。相顾无言，惟有泪千行。料得年年肠断处，明月夜，短松冈。（宋·苏轼词）”
父亲在新乡住院期间，他在新乡的家人一天也没有去陪护他，偶尔去了就是去逼着父亲要继承遗产的遗嘱，停留时间也很短。父亲住院期间的一切护理，都是我们姊妹五个轮流来做。我休的是探亲假，我一人值班周一、周二、周三，大姐和小妹周四周五，弟弟和三妹是周六周日。我们就是不想留下遗憾。
年的姐弟中秋节，医院让父亲停药休息三天，“偷”父亲出来看看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，我是主谋，弟弟是同谋。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，只想着让父亲多看看这个世界，多陪父亲走好最后的那段艰难的岁月，让人生不留遗憾……从确诊到病逝，父亲只挺了76天，透析也只做了两个疗程。
但，我无怨无悔；我们姐弟五人无怨无悔。（作者雪莲花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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