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心丢了
周杰发现自己的心丢了,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,但却发生了。
通常,要是说一个人及其钟情于一件事或一个人,便说「心丢了」或是「心被偷了」,这里的「心」其实是指一种「情感」,而并不真的指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。然而,周杰丢的「心」却真是这个血淋淋的心脏。
这很难理解,而且是很矛盾的一件事。一个人没有心脏就活不成,而死人是没有知觉的,没有办法去「发现」丢了什么。所以,周杰能发现心丢了,就说明他还活着,既然活着,心就不可能丢。
问题是,在这天早上,周杰真的发现自己的心丢了。
周杰,男,23岁,医疗器械的推销员,医学院高材生,毕业后没能当成医生,却干起了这份收入令他相当满意的行当。
这天他一觉醒来,就再也睡不着了,盘算着这几天做的几个大订单能挣多少钱,一直辗转到天亮,便爬起来匆匆出门了。
这时已是深秋,天刚蒙蒙亮,空气中透着一股寒意,街上还没几个有走动。
从周杰家到地铁站要经过一条城中村的小巷子,两边卖早点的店铺刚刚生起火来。整条小巷烟雾缭绕,周杰夹着包,缩着脖子,有种走在梦境中的错觉。
巷子口是一家卖「杂肝汤」的小店铺,正对着公交车站,离地铁口也近,平时生意非常好。此时店门前煮骨头汤的大锅已经冒起了腾腾热气,有几条流浪狗早早地蹲在不远处,迷离地打着瞌睡。
周杰正经过这家店铺的后窗时,突然不知道从蹦出一块肉,从脚边滚过去,那几条狗立刻跳起来去争抢。
也就是那么一瞬间,周杰凭着学医多年的经验认出那块肉其实是颗心,他吓得往后跳开了一步,他认出那并非羊心牛心猪心狗心,而是一颗人类的心脏。
对于一般人很难分辨,但是周杰解剖课的成绩是优中之优,眼睛一扫,便十分确定那正是人类心脏。
周杰惊出一身的汗,停下来张望,小巷子空空荡荡,那颗心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,带着新鲜的血,但一转眼就被野狗分食了。
人体心脏乃至器官周杰见得多了,但都是在实验室里,满大街乱滚还是头次,而且这意味着是一条人命。
那一刻,他觉得心里猛地一下空了,仿佛那颗心是自己的一样,他捂住心口,生怕自己的心真的飞出来似的。也就是在这时候,他发觉自己的心跳没有了,更感觉不到心的存在。
有时候,人是能够感心的存在的,比如形容担心时,人们经常会说「心提到嗓子眼儿」,也常常说「心想」「心疼」,这时候是能感觉到一颗心的存在的。
然而此时,周杰感觉本应属于心的那个位置空空的。
周杰自然更知道心脏的位置,他用右手紧紧在扣在左胸前,体会自己心脏的搏动,然而试了一次又一次,他都感觉不到心跳。
他又扣住手腕,想找到脉搏,也失败了,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,但是却丝毫没有脉搏。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,周杰都愣在那里,手在自己的胸前摸来摸去,表情甚是古怪。
这是什么情况?心跳呢?
这是周杰第一次意识到心「丢」了。
二戴黑礼帽的男人
其实想知道心是不是还在很简单,去照个X光片就可以了。
周杰毕竟是个头脑清晰又理智的人,而且有着丰富的医学知识,人没有心脏怎么能活下去呢?就算没有脉搏,没有心跳这种古怪的情形会发生,但是却决不会出现一个没有心脏的人还能活着的。
他伸伸胳膊踢踢腿,并没有发现身体哪里有任何不适。
他想,感觉不到脉搏和心跳,却不等于没有。
周杰正想着,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正从他身边走了过去。
「喂,您好,能帮个忙吗?」周杰第一时间叫住那人。
从背影上看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,头上戴着一顶款式复古的黑色礼帽。
「哦!你在叫我?」那男人停下来,指着自己。
「您的帽子可真——别致。」周杰头脑灵活,很会与人交际,说这话时脸上还绽放出真诚的笑容。
戴黑礼帽的男人听后,用拇指、食指和中指捏起帽子,微微欠了欠身道:「谢谢,很少有人这么说。」
这时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与周杰相距三米远的距离了,周杰忽然有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,但是一时又抓不住那古怪感觉到底是什么。
「哦,是这样,我是个学医的学生,今天要去面试,可是我出了点状况,我的手指……」周杰说着伸出右手,活动着手指,继续道:「你知道,中医要靠切脉,可是我的手指好像出了问题,感觉不到脉搏,我想请您帮我个忙。」
戴礼帽的男人听了一愣,没有说话,周杰忙道:「我也知道在大街上这样做很唐突,可是我真的需要证实一下,否则我连面试的信心都没了。」
那男人点点头,表示理解,然后将手伸过来,他的手上戴着一层极细极薄的黑色手套,若不注意还以为是一层烟雾。他除下手套,露出苍白的手臂。
周杰虽然学的是西医,但是多少也知道一些中医把脉是在手腕上一个叫寸、关、尺的位置,于是他伸出三根手指搭在男人的手腕上。过了十几秒,居然也感觉不到这个男人的脉搏。
周杰稍有心安,看来真的是自己的感知系统出了问题,而并非心脏的问题。
「谢谢!」周杰假装皱起眉头。
「怎么样,感觉不到?」戴礼帽的男人问。
「看来真的是我的手失去了知觉。」
男人看了周杰一会儿,戴上手套,突然很神秘地说:「还有可能是鬼脉。」
「鬼脉?」周杰倒是头次听说。
「有一种脉搏,跳得很轻,而且时断时续,严重的跳几次就会停下来一会儿,据说最严重的就干脆没有脉搏了。」
周杰完全没听过这种说法,瞪大了眼睛。
「当然了,还有一种情形也会没有脉搏。」
「哪种情形?」
「没有心,当然就没脉搏喽。」男人神秘兮兮地说。
「怎么可能,没有心人就死了。」周杰干笑了几声。
戴礼帽的男人往前凑了两步,脸几乎凑到周杰的脸上,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,周杰不禁倒退了一步。
「谁说没心就会死?」男人阴恻地笑:「你没听说过纣王挖比干的心的事吗?比干被挖了心之后不是就没死,而且还能骑马回家。只是遇到一个卖无心菜的老太太,问『菜无心能活,人无心能活吗?』」
「那是小说家编的,怎么能信,而且最后比干不还是死了?」周杰反驳。
「比干本来死不了的,是有人对老太太做了手脚。」男人嘿嘿地笑了几声,转身离去了。
男人走出去十几步了,周杰才从错愕中惊醒:「喂,等等,你说的什么意思啊?」
周杰快步追上去,可是男人走得很快,一转身进了卖杂肝汤的店铺里。
周杰匆匆赶上去,却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,是个油头油脑的壮汉,正端着一大盆切好的「杂碎」从门里出来,裸着上身,一件满是油渍的皮围裙穿在身上,看上去是店老板。
「喂!」壮汉瓮声瓮气,两道粗壮的眉毛像两把小刷子一样,根根倒竖,壮汉立在周杰身前,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。
「哦,我找个人。」周杰说着边向店里张望。
「还没营业,哪有人?」壮汉侧过身,让周杰看。店面很小,一览无遗,里面只有几张桌子,根本就没有人。
「我亲眼看他进去的,脚前脚后。」周杰不信,挤进门里,店真的很小,连只猫都藏不住,更别说一个大活人,根本没有那个戴礼帽的男人。
周杰立在那里,努力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和那戴礼帽男人的样子。
陡地,周杰觉得浑身发凉,此时他忽然意识到初见那男人时产生的古怪感觉是什么了——根本看不清那个男人的相貌。
这种感觉很奇怪,明明一尺之遥,完全应该看得清楚,但却仿佛那人脸上有一团迷雾一般,脸藏在烟雾中不断地变化,根本辨不清楚,以至于周杰完全不能回忆起那人长什么样。
这是一个梦一般离奇古怪的早晨,周杰呆呆地站着,有些不知所措。
「喂,喝碗杂肝汤,补补心。」壮汉用一把大铁勺子在汤锅里搅着,煮成了乳白色的大骨浓汤翻滚着,发白的大骨头时隐时现。
「好!」周杰木讷地点点头,拉了把椅子坐下来,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今早遇到的事情。
令他欣慰的是,这家的杂肝汤味道鲜美之极。
三太平间的盗心事件
夏萌,22岁,医院外科室的实习医生。
夏萌年轻漂亮,成绩优异,业务上也无可挑剔,十分的令人羡慕。但是最近她却被一件事困扰着,寝食不安,那便是毕业后的就业问题。
近两年毕业生就业率连续下降,好多学哥学姐毕医院,只好改行做了别的。
夏萌不想改行,学了这么多年医,别的什么也不会,不做医生能做什么呢?
她没关系没背景,只能靠自己的努力,还好命运给了她这一个机会,在实习的应届毕业生中,会有医院。
她努力地工作,尽一切机会表现自己,在实习生中脱颖而且出,成绩优异,但这些还不够,还要搞好和领导的关系。尽管庞主任的眼神令她十分的不舒服,但她一直忍着,只要有机会就会好好表现,庞主任的一句话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。
事态的发展本来很有利,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,毕业后留下来把握就很大,但是她没想到本来不被看好刘宁竟然成了她有力的竞争对手。
刘宁与她同班,实习又同住一间宿舍,是个农村来的丫头,又黑又瘦,相貌普通,平时言语不多,尽管业务上也优秀,但并不引人注意,除了会干活儿可以说再无可取之处。
她私下与刘宁聊过,刘宁一脸纯真地说:「我没你优秀,并不奢望留下来,我倒是更想回到缺医少药的老家开一间诊所,给乡亲们看病。」
夏萌拉着刘宁的手,表示支持她,但夏萌心里却不以为然,觉得这个丫头太虚伪。
本来刘宁对她威胁并不大,但是前一段院长来他们科室,无意中看到走廊的意见簿。医、患之间矛盾重重,意见簿形同虚设,偶尔有的也都是「意见」,夏萌甚至从没注意过挂在墙上那个脏兮兮的本子。
没想到院长看完,问了一句:「谁是刘宁?」
正巧刘宁查房回来,满头大汗,院长看了一眼,点点头,没说什么。但是细心的夏萌却注意到,院长对刘宁有了印象。
事后夏萌悄悄看过意见薄,上面写满了对刘宁的表扬。
夏萌心里一沉,没想到刘宁不言不语的竟还会这么一手,没准儿都是她自己写上去的。
果然没几天,庞主任找她谈话时,说院长对刘宁印象很好,暗示她这个名额会在他们两个之间产生。
夏萌心情很糟,偷偷把意见薄上表扬的话撕去了,又填了两条表扬自己的。有时候,她一想到庞主任的眼神就恶心,可是又不敢得罪,尽管庞主任一直暗示会帮她,但似乎也没有十分的把握。
就在很纠结的时候,她认识了学长周杰。两人偶然在走廊碰到,周杰向夏萌问路,后来一聊竟然是学长,知道周杰毕业没当成医生,改做推销药品和医疗器械,不禁有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。
后来周杰经常打电话找她,请她吃饭,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。
这天午饭后,夏萌跑到走廊尽头给周杰打电话,已经有三天没有周杰的消息了,她有些着急,倒不是想周杰本人,而是周杰答应带给她的一样东西。
电话还没接通,突然楼梯口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,接着一阵骚动。
「还我儿子的心啊……」
闻声赶来的保安与激动的病人家属产生了肢体上的冲突,走廊里一阵大乱。
「怎么回事啊?」夏萌问一个匆匆跑来的护士。
「她儿子昨天死了……」护士道。
「医生又不是神仙,死人不是很正常吗,闹什么闹?」夏萌嘀咕。
「你还不知道?她儿子心脏在太平间被盗了,被家属知道了。」小护士脸色苍白,「你说是谁干这缺德的事?」
「啊!」夏萌也是一惊。去太平间偷死人的心脏器官真是有点缺德。
下午,医院全体工作人员开会,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,重点是敷衍媒体,不要让事件再扩大,对社会产生不良的影响。
紧接着警方也开始介入进来,直到这时夏萌才知道,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,除了下午那个受害者外,太平间中还有多起尸体器官被盗事件,共有11具尸体的心脏被挖走。直到昨天一个死者家属从外地赶来,想见亲人最后一面,在太平间时才发现儿子的心脏不翼而飞了。
太平间在地下2层,门口有值班人员,出入有记录,还有监控录像,但是实际上值班人员只在白天,到了晚上通常大门一锁,人就去睡大觉了。这种地方没人会去,更不用担心死人会自己逃走。监控录像倒是开着,但是却一点线索也没有。
也就是说,盗挖死者心脏的人不是从大门进入的,另一个入口就是与地下停车场相邻的排风口,但地下停车场出入口是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的,而且也有监控录像,这里仍然是没有线索。
盗心者一定是内部人员,医院相对熟悉。
晚上,夏萌一个人躺在床上,同宿舍的刘宁值夜班,只剩下她一个人,她心里老是想着太平间的事,吓得睡不着。她刚住进来时,听人说过,宿舍楼的地下可以停放自行车,原本是从地下停车场隔出来的,中间是一堵两米高的墙,而停车场有排风口与太平间的排风口相通,所以实习生宿舍就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——有天晚上,太平间里的尸体全不见了,第二天早上发现全叠在停车场边的墙下,原来尸体是想翻过那堵墙到宿舍这边,就一个叠着一个躺到了墙根下。
想到这个故事时,夏萌陡地想到了什么。
四吃啥补啥
两个月来,周杰每天都要去吃巷口的那家杂肝汤。
「多加几片心,多加,给你加钱!」每每周杰都会这样要求,他坚信,吃什么补什么。
但是最近他对杂肝汤失去了兴趣,他找到了更好的补品。
周杰自己一个人租的单身公寓,物业保安都很正规,一个人居住很舒适。这几天他都没出去跑业务,前两月谈的几笔大单足够他衣食无忧了,没做这行之前完全没想到中间的利润竟然是这么惊人,他甚至还暗中嘲笑过贩毒,虽然他这种做法和贩毒一样缺德,但是却没太大风险。
正这时,突然电话响了,是夏萌,周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。
「周杰,我是夏萌,你在哪里?」夏萌的声音冷冰冰地传过来。
「哦,我在家!」周杰不知道夏萌什么意思。
「那我马上来找你。」夏萌问。
「出了什么事,这么着急?」周杰问。
「见了面再说吧!」夏萌道。
周杰留了详细地址就挂了电话,开始匆匆忙忙地收拾屋子,边收拾边猜是不是给夏萌的东西上出了事,那样东西太敏感了。
还没收拾好,夏萌已经到了。夏萌脸上冷冰冰的,一言不发。
「萌萌,怎么了?是不是那铊盐……」
「别提那事,你看看这……」夏萌打断了周杰的话,掏出一张报纸来,上面醒目的标题——「太平间的盗心者」。
周杰一惊,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,道:「我看过这个报道了,是挺恐怖的,可怜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还敢在那里工作呢?」
「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?」夏萌道。
「萌萌,我不懂你说什么!」
「医院的工作人员进行了排查,确定了作案者就是从我们宿舍地下室再到停车场……排查了所有人都不具备作案的条件,现在开始调查外来的人员,你前一段时间经常送我回宿舍的,医院实习过,对医院内部很熟悉不是吗?」夏萌问。
「那怎么样?」周杰讪笑道。
「我一直没问过你,医院那么熟悉还为什么向我问路?」夏萌问。
「萌萌,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,追女孩子嘛,我就假装向你问路了!」周杰抓抓头。
「嗯,我想也是这样,所以我才没有向警察提起你!」夏萌脸上现出古怪的笑。
「萌萌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?」
「当然不是,我是来提醒你,不要向任何人提铊盐的事,否则我就向警察举报你是太平间的盗心人。」
「你确定是我?」周杰脸上扭曲着。
「我不确定是你,但是如果我去向警察证明,你说警察会相信我的话吗?」夏萌露出神秘的笑。
周杰痛苦地低下头,闭着眼像是克制着什么,半晌才缓缓抬头:「有一种人是蠢死的,萌萌,你就是这种人。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要铊盐是做什么吗?你怕从实验室里偷或是从网络上购买会留下线索,知道我做药品后,便假意与我交往,跟我要铊盐,你是想对付刘宁吧?又怕从我这里走漏消息,就拿盗心的事来做威胁,你真的以为这样可以吗?」
「那又怎样,明告诉你吧,现在我的身体里也可以检测出铊盐超标,虽不致命,但可以证明我的清白,而有机会到我们宿舍的就只有你,而你又很方便搞到这种剧毒。一旦有人怀疑了,那么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,你觉得我是会指证你还是会替你辩护呢?所以咱俩最好都守口如瓶,相安无事。」
周杰脸上抽搐了一下,冷笑道:「算你狠,既然你这样坦白,那我也让你看样东西。」
周杰把夏萌拉到厨房,揭开锅盖,火正开着,汤里上下翻滚着几颗拳头大小的心脏。
「啊!」夏萌尖叫一声,想逃,却被周杰一把拉住腕子。
「你……你……真的是你!」夏萌只是认为周杰具备去太平间偷心的条件,于是想用这个来做砝码要挟周杰。
她要铊盐当然是想用在刘宁身上,这种含铊的化合物,控制好剂量,可以使人不知不觉地中毒,不知不觉的死亡,实际上她悄悄给刘宁下毒的时候,自己也服用了极少量的,一旦事发,她便可以脱开关系。虽然有一定风险,但是把握还是有的。
而这件事唯一的漏洞就是铊盐的来源,顺着这条线索,是可以追查到她的,于是当认识推销药品的周杰时,她便开始利用周杰。一旦真的追查到她,她还可以推到周杰身上。
她此次来只是想跟周杰摊牌,让周杰明白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却完全没想到盗心的人真是周杰。
周杰脸上扭曲地笑着,突然将夏萌的手紧按在自己的胸前,道:「你听你听你听,能听到心跳吗?告诉你,我是个没有心的人,但是我却不死,你明白吗?我这段时间去吃各种心,希望吃什么能补什么,我希望心可以慢慢长出来,可是都没有效果,最后我想到了人心,那些死了人,根本不需要心了,我拿来吃对他们来说无所谓的啊。」
「喂,你放开我,你这个精神病,你应该去看精神科的。」夏萌几乎快哭出来。
「精神科?你看看这是什么,你看看清楚……」周杰有些气急败坏,拉着夏萌从书架上抽出一张X光片,甩给夏萌。
「你看看你看看……你能找到心脏在哪儿吗?」
夏萌是医生,一眼就看明白那是一张胸腔的X光片,肋骨、肺叶、血管都清晰可见,唯独应该有心脏的位置空空荡荡。
「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你要怎么样」夏萌哭了出来,突然一股熟悉的刺鼻味道钻进鼻孔里,随即头仿佛被砸了一下一般,失去了知觉。
「我要怎么样,死人的心不管用,我想试试活人的新鲜的心……」周杰狞笑着,将被深度麻醉的夏萌拖进卫生间。
周杰不愧是医学院的高材生,业务非常熟练,而且这里他早已准备好了一整套手术器械。
银色的柳叶刀在夏萌的左胸上流畅地划过,美丽白皙的皮肤绽出一条血线,鲜艳的皮下组织完整地打开来。周杰熟练地操着一把精密的电锯,细密的锯齿与肋骨摩擦发出好听的沙沙声,很快肋骨被打开,胸腔完整地呈现在眼前,周杰吞了一口口水,小心翼翼地打开面前这具美丽的躯体时,却大吃了一惊,呆呆地愣地那里。
夏萌打开的胸腔中,在本该有心脏的地方空空荡荡,只是一团血管盘踞在那里。
心脏,是人体血液循环系统中重要组成部分,起到了一个泵的作用,负责把血液泵到肺部和四肢,进行新陈代谢,是一个类似交换站的地方,但此时夏萌的胸腔却没有这个泵。
五心之承载
周杰对着夏萌的胸腔呆了足有一分钟,看着那团血管汩汩地流动,这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所知所学。不知道自己的胸腔是不是也是这种景象。
「谁!」
陡地,他听到身后有窸窣的声响,猛地转身,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多了一个人来,那人戴着熟悉的黑色礼帽,帽子下的脸即清晰又模糊,永远也看不清他的样貌,此人手戴着黑纱一样薄薄的手套,手里持着一颗滴着血的心脏——人类心脏。
那人抓着滴血的心脏,像在啃一只苹果一样,大嚼着,血顺着嘴角滴答滴答。看得周杰不禁吞了口口水。
「你……你是谁!」周杰的声音只在喉咙里颤动,连自己也听不清楚。
「又见面了!」那个人停下来,将咬了一半的心脏扔进垃圾桶里,悻悻道:「有点辣。」
「你是什么?」周杰操起手中的小电锯,比画着:「你别过来,我可不怕你。」
「哈哈,你先问问你是什么?看看你做下的事?」戴礼帽的男人擦着手,点着周杰身后的夏萌,此时夏萌真真正正在敞开着胸腓,即坦荡又凉快。
「我……我是什么?」周杰也意识到这个问题,他本想说我是人,可是人能没有心脏吗?
「你对我做了什么?是不是你……」周杰似乎觉察到症结所在,一切怪异肯定和这个古怪的男人有关。
「是,你的和她的都是。」男人笑笑,轻松地在沙发上坐下来,瞥了一眼垃圾桶。
「为什么要偷人心?」周杰边说一句话边挥舞一下电锯,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力量。
「我们偷心者,当然要偷心了,哪有那么多为什么。」偷心者说到这里皱皱眉头:「你先把那玩艺儿放下,不小心伤到你后面的人就不好修了,你看看你把她弄成什么样了!」
「为什么要偷人心?」周杰看了一眼夏萌空荡荡的胸腔,差点委屈得哭出来。
「她?你和她还算人吗?」偷心者笑起来,「实际上人的心我们也没办法偷到。人之所以为人,除了人的身体,还具备人的心性,人的心性寄生在心上,你以为心脏只起到一个血泵的作用吗?它还承载着更重要的东西,有这片心性守着,我们是偷不到那块肉的。」
偷心者边说着边站起来,将周杰推开,来到夏萌身前,搓了搓手,道:「瞧你干得好事,你这样会害了我们,人类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,你这样搞迟早会把我们暴露。」
偷心者说着用两手将夏萌断开的肋骨对到一起,将摊开到两边的软组织收拢起来,就像收拢一堆烂肉,然后又上上下下胡乱抚摸了一阵,眼见那伤口一点点的愈合起来。
做完这些才对周杰道:「你和她做人的心性早就没了,徒具人的外表,其实和禽兽无益,这样的心我们才能偷到,明白吗?一会儿你把血迹收拾一下。」
周杰呆呆地立着,不知所措。
「你现在有两个选择,一是暴毙,二是加入我们成为一个偷心者。」
说着偷心者扔下一顶复古式的黑色礼帽和一双极薄的黑色手套,道:「我猜你会选择后者,其实若不是现在衣冠禽兽越来越多,我们也不会收你这样的人,记住最重要的一条,不要将我们的存在暴露给人类。」
尾声
夏萌医院里了,她摸着自己的光滑的前胸,长出一口气,原来被挖心是一场噩梦。
这时医生领着刑警走进来做笔录。
「你铊中毒了,你知道吧,刘宁已经死了,她的身体里铊超标,抢救无效,我们在路边发现的你,你中毒比她轻得多,现在需要你提供一些线索,你知道是谁下的毒吗?」
夏萌脑袋里快速反应着警察的话,即刻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。
「周杰,是周杰,他追求我,被我拒绝了,他一定是想害我的,可怜的刘宁是无辜的……」夏萌假装情绪激动哭得泣不成声。
半个月后,夏萌出院,半医院一名正式的医生。
周杰被通缉,但至今未找到下落。
但是夏萌一直被一个噩梦困扰着,在梦里周杰一次次出现,挖出她的心脏。一天,她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了心跳没有脉搏,后来去拍了X光片,在应该有心脏的那个位置竟然是空空荡荡的。
又过了三个月,医院太平间的偷心大盗被当场抓获,竟然是夏萌,她正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啃着。
夏萌被送进精神病院,逢人便讲她是没有心脏的人,可是没有人相信她。
清晨,天刚刚蒙蒙亮,周杰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出现在杂肝汤店铺门前,有了这顶礼帽,人类就看不见他,当然是指那些具有人的心性的真正人类。
另外那副手套,他也很喜欢,只需轻轻一抓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别人的心摘下来,当然,真正有人类心性守护的心脏他是摘不下来的。
半年多中,周杰发现大街上胸腔里空荡荡的人越来越多了,他也尝过许多种心的滋味儿,后来厌烦了,就将偷到的心送给杂肝汤店铺老板。
哗啦,半口袋带着血的心倒进菜筐里,油头油脑的老板开始收拾,嘴里嘟嘟囔囔:「这么肥,一定是个房地产商……这颗是黑的,肯定是个贪官的……这颗是城管的,这个是……臭的,一定是那个校长……」
说着,胖老板将那颗臭的心顺手扔出了窗外。
窗外几条狗早等在那里,扑上去,却只是嗅了嗅便悻悻地跑开了,太臭的心,狗都不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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